买菜的小女孩
星期天的下午,各村的孩子们陆陆续续的回到学校。我刚好在乡政府饭堂吃饭,看见一群小女孩害羞的站在门口,探头进来,似乎在找人。我问“孩子,你要找谁?”她们笑笑,没有回答。只是转头用用门巴话和同伴们说了几句,然后就一直站在门口。等到厨师回来,她们忽然眼前一亮,连忙就冲上去,围住厨师。我很好奇,就走向前去。女孩们纷纷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黄瓜,白菜。厨师一个个打量着这些蔬菜。然后接过其中一个孩子手里的一把白菜,问道“白菜多少钱?”小女孩伸出一个手掌,说“五块钱”。厨师从兜里拿出十块钱,成交了两把小白菜。女孩接到钱,掩不住一脸的喜悦。其他孩子拿的都是黄瓜,没卖出去,都一脸欣羡的看着这个小女孩。看见她们的鞋子,沾满了泥巴。有的穿着凉鞋,露出脏脏的脚趾头。我想家应该住得很远吧。于是,我问“你们家住哪呀?”她们告诉我,家住在德贡村,从学校步行回家要六个小时。一路要翻山越岭,跋山涉水。周末的时候她们会成群结伴的回家,回来的时候,顺便从家里带来一些蔬菜,拿到乡政府食堂来卖。我很好奇她们背着的竹篓,我问“这是自家做的么?”其中一个女孩说“是父亲亲手做的”早就听说门巴族人特别擅长于编织,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手工编织一些劳动工具。她们打开竹篓,里面装着一些衣服,黄瓜,和自家做的辣椒酱。她们说,学校饭堂每顿只有一个菜,辣椒酱是用来拌饭吃的。那我问,这衣服呢?她们有些不好意思,笑了笑。她们说,我们在学校都不洗澡,只是换换衣服,回到家再洗。这让我哑然。我刚开始还以为全部的孩子都会去河里洗澡,而忽略了六年级的女孩,已经有明耻之心,她们不会像以前那样,男男女女都到河里洗澡。
我跟着这群孩子,走到老师的伙房。刚好遇见尼玛校长从伙房出来,这群孩子立马围上去。用门巴语与尼玛校长说了起来。我无法参与这场对话,只能从他们的表情中猜测他们的谈话内容。短短的几分钟,尼玛校长拿出十元钱给两个女孩,成交了她们手里的两根黄瓜。她们接到钱,一阵欢呼。仿佛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任务。我问“你们卖菜得来的钱,是给父母,还是自己用呀?”她们说自己留着,用来买纸笔。这里的孩子,由于家庭环境使然,不得不想出一些“赚钱”的法子。这种兜售方式,每个星期天都在发生。
有一次,夜幕时分。我坐在电脑前写作,酷热的天气,让我的内心烦躁不安。听见木门传来的敲门声。开门,只见一个小女孩低下头,长时间没有说一句话。我轻声问“怎么了?孩子。有事么?”她抬头看了看我,又低下头。一只手从身后拿出一个黄瓜。“老师,您要黄瓜吗?”这句话,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,我不知道她在我的门后曾反复练习过多少次。她的眼睛清澈如水,着急的等待着我的答复。其实我的生活,每天都在吃黄瓜。已经有些腻了,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小女孩面前,拒接两字怎么也说出口。我怕无意中伤害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尊。于是,我问,“多少钱一个?我要一个。”“五块钱”在黑夜中,我看到她眼睛里闪烁的光芒,仿佛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力量,将我之前所有的烦躁和不安都消灭得一干二净。我把五张一元钱递给她,在微弱的橘黄灯下,我看到她小小的身躯,有着一股坚硬的底子。她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,将钱整平又整平,仿佛她不相信这么成功就卖出了一个黄瓜。点好钱后,她与我说了声“谢谢”,转身奔跑,消失在阒黑的夜晚。我关上门,同室友看我手里拿着黄瓜问“你还不腻呀?”我笑了笑,想着刚刚那个女孩,还没来得及问名字,就消失了。此时,众鸟栖定,山影茫然。背崩乡的夜,最大的声音是虫鸣的呼吸,很静,很静。